——专访上海大学现代物流研究中心主任、教授 储雪俭
上海大学现代物流研究中心主任、教授 储雪俭
当前社会经济在变革，供应链物流和供应链金融在发展，上海大学现代物流研究中心主任储雪俭教授针对此提出了三个关键词：变局、重构、进化。他深入分析了当前的世界格局，进而提出了产业供应链的破局方法论，以此帮助读者更清晰地理解经济规律，更好地应对当前的发展。
01
变局：乌卡时代的逆全球化
采访一开始，储雪俭教授就说，全球贸易环境格局正处在“乌卡时代”的动荡期。这个动荡期的特点包括易变性、不确定性、复杂性以及模糊性。其根源在于政治动荡和周边环境的不稳定。而这些因素又导致了全球供应链格局发生了转变。特朗普上任之后，国际贸易秩序发生了深刻的变革。传统的多边贸易体系遭受到了冲击，贸易保护主义和单边主义开始抬头。这使得逆全球化趋势开始显现出来，并且逐渐朝着区域化的方向发展。随着新经济形态的出现，全球的产业链和供应链确实发生了显著的变化。
中美贸易关系紧张以来，也就是所谓的 1.0 版本关税战开启后，中美在科技战方面产生了冲突，在贸易战方面产生了冲突，在政治遏制方面产生了冲突，在台海问题上也产生了冲突，这些冲突都处于不同程度。这种情况破坏了全球原有的经济格局，使得中美贸易额出现下滑。即便如此，从总体贸易量来考量，中美贸易额依然在全球占据首位。近年来，美国单方面进行“脱钩”。于是，中国开始采取行动，增加对加拿大、东南亚、墨西哥等国家和地区的贸易，从而实现了转口贸易。因为经济存在惯性，所以预计到 2025 年，中美贸易形势依然会呈现下行趋势，这种情况在一定程度上对中国经济产生了影响。然而，储雪俭认为在此过程中又衍生出了其他机遇，比如中国与俄罗斯之间的贸易额或许会持续增加。[id_1702390694]
产业发展的五大趋势
储雪俭做出预测，在短期内，各产业会围绕着五大核心趋势展开深入发展。这五大核心趋势分别是本土化、区域化、多元化、数字化和服务化。
具体而言，本土化趋势重点在于构建起供应链的韧性，同时还会进一步提升供应链的效率。区域化趋势包含了像美加一体化、美墨一体化以及欧盟这类的区域合作组织。目前，中国正在努力寻求与东盟、韩国、日本等国家和地区开展区域合作，其目的是减少贸易方面的壁垒，推动资源的流动。
未来产业多元化发展情况复杂且充满机遇。企业不再仅仅局限于单一领域，而是通过进行跨界合作，从而实现资源的优化配置以及业务的拓展。智能医疗、智能制造、精准农业、智能物流等新兴技术促使新产业得以诞生。政府会制定一系列产业政策，然后实施这些政策。通过这些政策，政府鼓励新兴产业发展，同时也支持新兴产业发展。政府还会引导资源向多元化的产业领域进行配置，以此为产业多元化发展创造出良好的政策环境。
数字化是当前不可回避的趋势之一。它打破了传统的资源占有模式，让供应链各环节能够实现实时数据共享和协同运作。这样一来，企业就可以依据市场需求迅速调整生产计划和采购策略，从而提高供应链的响应速度和灵活性。产业集群内的企业建立数字化平台后，能够实现资源共享、技术协同创新以及业务合作，进而提升产业集群的整体竞争力。另外，零工经济将会兴起，借助数字化平台，企业可以更灵活地与自由职业者进行合作，以完成各种临时性工作任务；企业也可以借助数字化平台，更灵活地与兼职人员合作，来完成各种专业性工作任务，从而满足企业多样化的用工需求。
产业供应链服务化是产业升级的必然走向。本质上是借助服务来创造附加值，促使供应链从“成本中心”转变为“价值中心”。核心在于供应链从以往的“产品交付”转为“综合服务交付”，借助诸如数据分析、解决方案设计、售后支持等服务为客户创造价值，进而形成差异化竞争优势。企业借助服务化的方式，像供应链金融以及全生命周期管理等，来开拓新的盈利点。其中，苹果凭借“硬件+服务”的模式，使得用户黏性得到提升。物流也从单纯的运输转变为“仓配一体+智能调度+数据分析”的综合服务等情况。
这些变化会对产业供应链的运营节奏带来影响。价值链、产业链、供应链和物流链这四者之间会相互产生作用，需要对它们进行重构。
02
重构：以内循环开展产业升级
社会变革促使我们对经济体系进行重构，这与内循环和外循环的相互作用有关。当下，外循环存在着诸多不确定性与复杂性，与之相比，内循环更为稳定，成为经济突破的重要机遇。此刻正是中国各产业增强内部能力、提高效率与效益的时候。这需要各产业整合本土化、区域化、多元化、数智化以及服务化这五大趋势。思考一下怎样通过产业升级来激活物流中的存量资源，以及怎样构建起产业链生态。
破局思路一：产业供应链服务商
企业单打独斗的时代已然过去。只有进行合作并且实现数字化转型，才能够在未来的市场竞争中获胜。因为外部环境的不确定性持续增多，内部所形成的产业链成为打破僵局的关键所在。中国具备 14 亿人口以及庞大的消费市场，通过激发内部需求，对价值链、产业链、供应链和物流链进行整合，有助于化解过剩产能问题，突破发展过程中的瓶颈。
大宗商品是一个理想的切入点。它作为国家经济运行的基础和关键，几乎涵盖了能源化工、金属材料、农产品等各产业的供应链上游。
大宗商品的源头受到全球价格波动的影响，这种影响会传导至下游。所以，我们要通过稳定大宗商品来保障供应链的安全。近年来，党中央、国务院对大宗商品供应链的安全建设十分重视，出台了很多政策和文件，要求做好大宗商品保供稳价工作，以保持经济平稳运行。2014 年 11 月 13 日，国务院批复并发布了《中国（浙江）自由贸易试验区大宗商品资源配置枢纽建设方案》。在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之后，这是首个聚焦全产业链集成创新的政策文件。围绕大宗商品的全产业链开展集成创新，能够有助于提升产业链供应链的稳定性与安全性。建设大宗商品资源配置枢纽，能够完善大宗商品的储运环节，能够完善大宗商品的加工环节，能够完善大宗商品的贸易环节，能够完善大宗商品的清算环节，还可以降低供应链风险，提升关键资源领域的保障能力，增强经济的抗风险能力。从内循环的角度来看，它是经济稳健运行的基础，也是经济稳健运行的关键。
企业可以从价值链、产业链、供应链这几个方面出发向外拓展，并且对供应链进行集群式发展。厦门“象屿”采取了相关做法，它着力构建物流底盘，在“供应链”领域集中发力，为实体产业赋予了能量，将“锂电、光伏和储能”等业内的源头矿商、冶炼厂、中游加工厂、下游电池厂以及终端厂商串联起来，形成了“资源整合+全程物流+加工增值+期现结合+多维服务”的能力，打造出一体化的服务模式。通过这种创新融合，创造出了客户价值。创新融合的底层为物流链，物流链能够改变商品的时间效应以及空间效应。
通过一系列运营活动，如生产、贸易、物流、融资、结算等，形成了资源共享、协同发展、价值扩张的生态链。化工、煤炭、金属等分散行业借助这种生态链合作实现了产业整合，能够共享生态，进行价值扩张和产生集群效应。近年来，这种通过产业供应链服务商的转型发展来实现破局的做法已经产生了许多成功案例。
破局思路二：产业互联网
储雪俭指出，产业互联网将成为另一个突破点。过去三十年，消费互联网处于主导地位，像阿里巴巴、京东、顺丰这样的龙头企业得以成就。消费互联网的兴起推动了快递快运和小票零担业务的蓬勃发展。随着产业互联网的崛起，国际、省际及省内干线运输、大票零担等物流服务有望迅速发展。
消费互联网可视为上半场，产业互联网则属于下半场。产业互联网的融合使得企业迫切需要进行数字化转型。近年来，数据逐渐成为关键的资产要素，其价值在不断成倍增长，这种“要素”能够促进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变化。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都在数据领域进行了大量投资和布局，这将成为产业互联网发展的关键。
未来，在以企业为用户且以生产活动为应用场景的互联网趋势之下，产业互联网会使企业实现虚拟化。同时，它能够借助数字化手段，达成线上线下业务的快速拓展。产业互联网的价值体现在通过数字化、集约化以及生态化等方式，对产业链进行重新构建。
此外，这个过程能够把原先串联式的产业链发展转变为扁平化的形式。它从线性结构转变为网状结构，甚至转变为立体多维结构。这种转变将依靠新质生产力，像人工智能、区块链、云计算、大数据等技术。当前合同所涉及的单证有提单、仓单、运单、报关单、报检单等。随着 ERP、WMS、TMS 等系统被串联整合，产业互联网能够把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相融合，从而形成新型的生产要素。
产业互联网平台的关键在于实现变现，而这种变现的关键在于进行整合。以物流端为例，整个产业链能够通过对物流进行整合，提升运输、仓储等物流各环节的效率，以此来满足贸易和生产的需求。这样一来，产业链中的企业可以在纵向以及横向两个方面达成变现的目的。企业业务和营收规模呈现增长，这体现了纵向方面；以服务收益、金融收益、交易收益和物流收益等不同方式来实现流量变现，这体现了横向方面。
03
进化：交易平台化 物流网络化 金融数字化
为了应对供应链的发展挑战，构建产业互联网需要借助数字化建设。借助数字化建设能够打破僵局，打破僵局之后，产业互联网会进入持续的进化阶段。
交易平台化将原来的“交易闭环”转变为“交付闭环”，以此达到降本增效的目的，实现为客户提供综合服务价值的交付。
交易平台化
交易平台化的作用是利用产业互联网平台的数据来为企业提供物流、金融、贸易服务。储雪俭对其进行了梳理，分别从提升交易效率这一方面，从降低交易成本这一方面，从清洁交易环境这一方面，以及从促进服务创新这一方面来梳理。
一是提升交易效率。打造了专业的数字交易平台，也就是产业互联网平台。依托产业供应链，达成了交易的自动化与实时化，极大地缩短了交易时间并降低了成本。该平台允许用户借助智能合约等结算工具，能够随时随地通过网络开展交易，不受时空的约束。
一是降低交易成本。传统生产资料交易常需中介机构介入，数字化交易平台能减少甚至去除中介环节，以此降低交易成本。二是通过智能合约等技术手段，数字化平台可实现交易自动撮合和结算，减少人力和物力资源的浪费。
一是利用区块链、大数据等技术，实现交易数据的实时共享。二是通过这些技术实现交易数据的追溯。三是增强了交易的透明度，有助于减少信息不对称，降低欺诈风险，增强贸易参与者的信任度。
一是促进服务创新。传统的贸易模式时常遭遇信息不对称的状况，流程较为繁琐，交易成本偏高，并且风险难以得到有效控制。而供应链服务模式的创新，乃是提升产业协同效率的重要途径，同时也能降低运营成本，增强供应链的韧性。服务模式创新的核心是“连接+智能+韧性”。其一，要打破供应链交易数据的孤岛，构建起多方协同的网络；其二，借助数智技术来实现交易的实时决策以及资源的优化；其三，要能够动态地应对不确定性，以保障供应链的稳定和韧性。未来的竞争将会聚焦在垂直行业的深度整合以及横向服务收益的能力上，同时还需要平衡效率的提升与可持续发展的目标。
物流网络化
国家统计显示，2023 年中国社会物流费用占 GDP 的 14.4%。这一比例高于发达国家 5 个百分点以上。如果能将其降低一个百分点，那将是一个万亿级的市场。物流费用包含运输费用、仓储费用和管理费用。整合这些费用，能够显著降低工业品的物流成本，进而降低消费成本。
物流链是物流网络化的基础。它具有链条长的特点，需要层层转运。单笔订货量较大，环节也较多。它与生产和贸易高度相关，线路可能相对固定，而优化线路是关键之一。同时，物流碎片化现象严重，有大票、零担、整车运输等形式。车辆空载率问题也需要考虑，是否可以通过多式联运来降低空载率，通过精细化和智能化来降低物流管理费用。国家近期发布了行动方案，此方案能有效降低全社会的物流成本。要求到 2027 年，要把物流成本降到 13.5%。同时，还争取让铁路、水路的占比提升至两位数。
大宗商品的生产资料属性使得其物流费用对后续生产能产生乘数效应，大宗物流费用降低就能推动全社会生产成本降低。必须要实现物流网络化。物流网络化的方式可以概括为：“天上有两朵云，地下有四张网”进行融合。“两朵云”指的是数据云与物流云。“四张网”指的是干线网、配送网、仓网以及商品网。当“云和网”实现有效融合后，能够提升“公转铁”“公转水”的比例，构建多式联运枢纽，对物流效率进行优化，发挥出集聚效应，借助精细化和数智化管理来降低物流费用等。
金融数字化
进化的第三个方向是供应链金融实现数字化。在传统大宗商品产业的供应链里，从上游的生产企业开始，接着到仓储物流环节，然后再到贸易商，这中间的交易流通环节众多，货物的追溯存在困难，企业遭遇到信息来源较为分散的状况，同时大宗商品的价格波动较大且难以预见。繁琐且低效的内部流程以及有限的数字化能力，导致融资企业与金融机构的系统处于相互孤立的状态。审批流程较为复杂，对于风险归因的责任部门并不明确。在供需出现巨大波动的时候，价格的把控能力较低，从而放大了原本可能避免的损失。
由于经济全球化的进程，中国在许多商品方面对外依赖程度较高，许多国际突发事件经常会波及到我国企业。在数次暴雷事件发生之后，传统商品供应链金融遭遇了一些痛点，其一，货物难以控制，货权信息不畅通从而导致仓库出现赔单的情况；其二，资金难以管理，金融信息共享不顺畅导致资金失去控制，并且金融机构的服务质量较差。（3）价难管，远程发货实施中信任危机重重，导致价实不符。
这些企业存在信用体系缺失以及物流监管体系失控的情况，这是其背后的原因。传统供应链金融进行数字化转型，能够成为解决产业链中企业融资难和融资贵问题的主要依靠。并且，国家一直在持续加强管理，还出台了许多政策，规定企业必须在真实贸易背景下开展供应链金融业务。国资委《关于规范中央企业贸易管理严禁各类虚假贸易的通知》对企业的贸易行为进行了规范，同时也提升了企业的风险防控能力。
供应链金融与贸易融资的本质区别在于有真实的贸易背景。能否正确控制货权，这给物流带来新要求，即要明确谁控制货物以及自身货权的位置。所以，发展产业供应链金融的关键在于加强货权控制，这是进化的关键，也就是物流监控。物流要如何监控，以确保交易真实可信呢？这需要精准控制质押率并进行资金管控，借助国家的“金税”工程，打通票据链，也就是联通合同、发票、提单、运单、订单、仓单等各类票据。凭借产业链上核心企业的信用，给产业链上下游提供授信。通过上下游企业共享数据，实现从“交易闭环”到“交付闭环”的转变，把交易数据转化为物流数据。在这个过程里，授信场景有了变化，从主体信用能创造出交易信用和监管信用的应用场景转变而来。企业的业务被转变为产业供应链业务，并且实现了线上线下的结合。借助物联网和数字化手段，形成了数据链，建立起了企业的交易信用和监管信用，以此对企业主体信用进行增信，最终形成了企业数字信用、实物信用以及主体信用相结合的综合信用体系。
总结来说，环境发生了变迁，这就使得企业不得不做出相应的调整。具体来讲，企业首先得通过内循环来提升自身的内功，并且要结合国家的数字化政策，将自身转型为产业供应链服务商，与此同时，还要开始向产业互联网平台进行转型。展望未来，企业在以下三个主要方面需要实现进化：一是构建产业供应链的交易平台；二是打造物流网络化平台；三是推进供应链金融的数字化和智能化进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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